“叮当”“叮当”,在金鼎山拾翠民艺公园里,娴熟而又富有节奏的敲打声经常不绝于耳。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打锡的声音,这声音来自于园内一家名叫“斑锡龙”的金属艺术馆。
馆内,39岁的工艺师池慧广正在桌案上忙碌着,只见他手拿木锤,在一件焊接好的锡罐上反复敲打。他想要的工具,不用肉眼去看,抬手便能在工具堆里信手而来。熟练程度,可见一斑。

池慧广从事锡器的制作已有八年之久,他有个雅号叫“一修”,大概有“心无旁骛、潜心创作”的意思,所谓“一修者,修一也。”在他略显凌乱的桌子上,摆放着制作锡器所需的剪刀、木方、木锤、挫刀、刻刀及各种自制抛光刀具,凌乱中透着一种质朴的气息。
一修身旁的置物架上与橱柜里,摆满了各式锡制茶罐、茶仓,造型生动、别具韵味。清代文学家李渔所著《笠翁秘书》一书中曾说到:“贮茗之瓶,止宜用锡。以锡作瓶者,取其气味不泄。”一直以来,锡器因其性属阴凉,密封性佳,温度恒定,被认为是茶叶长期保鲜的最佳器皿,更是具有"贮茶色味不变,插花花长久"美誉。
据考究,锡器制作,历史悠久。宋代开始,打制锡器便出现在了市井行当之中。明清以来,文人赏锡,将锡器视作珍玩。再至民国,大户人家或将锡器用作门庭豪奢装饰,就算市井巷陌中,老百姓在谈婚论嫁之时,也会将锡器作为彩礼之首选。由此可见,锡器自古以来便无所不包地参与着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手工制锡有熔锡、制片、放样下料、整型、焊接、打磨、抛光、饰面、雕刻9大类工艺,但若细分,便是50多道工序。”谈话间隙,一修拿起了桌案上的一节竹筒,他说最近正在创作“修竹系列”作品,即用“锡”与“竹”相结合进行锡器创作。
一修介绍,“修竹系列”作品所用的竹子选自云南颇具特色的红湘妃竹,首先通过蒸煮、上蜡、上漆、上保护油来防止竹子开裂,这一系列准备工作之后,开始切割出想要的大小比例,然后在竹子的内部反复打磨,留作备用。

“现在开始锡质内胆的制作,因为已经有做好的锡片可直接拿来切割制作,这个锡片也是用锡融化成水之后压制而成的。”一修边说边在一块银白透亮的锡片上,用剪刀裁剪出了想要的矩形大小,弯曲成柱状,然后用木方慢慢敲打,使其归圆成柱状后再进行焊接。

在需要焊接处,只见一修用一根锡条,在喷火枪的高温加持下,锡条迅速融化在焊接处,而后又迅速冷却。随着一缕缕轻烟升起,锡罐的内里焊接完成,一修松了一口气。“锡罐制作成型后,雕刻上文人喜爱的山水、梅花、翠竹、游鱼等形象,士人气息浓郁,意境悠远。”他说。
到了最后一步便是“做旧”处理,通过手艺人独特的审美处理,让整个作品带着怀旧的斑驳色,大概就像时光里的老物件,复古而温暖。

说起该系列作品的创作初衷,一修坦言自小擅画,尤爱临摹国画中的竹子。因竹子所象征的虚心、刚直、坚韧等品格一直为古往今来的文人称颂,但他自小生长的北方少竹,时间愈久,他愈对现实中的竹子心生向往之情,直到后来在云南上了大学才第一次见到竹子。出于对竹的喜爱,加上在大学主修工艺美术,又接触了锡,他便有了用锡和竹一起创作的想法。

一修以为,除了基本的技艺以外,一件锡器的好坏与创作者自身的审美能力和心性修养息息相关。所谓相由心生,放在锡器创作上就是,你怎么想的就可以做出什么样的东西,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呈现出的作品就会有什么样的气质,因而手工工艺潜藏在物件上的温度与灵魂,是难以在流水线“千篇一律”复制的商品上嗅到和触摸到的。
在锡罐的制作过程中,一修从一开始就会不停地去触摸它、把玩它,然后反复不断地在制作过程中追求视觉上的对称、协调与平衡,直到达到让他感觉很协调很舒服时方肯作罢,可以说每一件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们倾注了制作者的心血。

不过,随着机器大生产时代的到来与其他材料制品的涌现,锡器在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地位已经被逐渐取代了,尽管它曾如此无所不包地见证着老百姓的生活。现在,为数不多且制作精美的锡器,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更像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藏,而与一修一样的匠人们也成了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财富。
“说话比做东西累。”有些不太擅于言辞的他,在采访结束后后有了这样的感叹。说完,下午六时许,池慧广朝着工作间走去。随后,金鼎山拾翠民艺公园里又传出熟悉的敲打声……(昆明信息港 记者刘雄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