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记者跟随楚雄州南华县公安局红土坡森林派出所新任所长张跃平“挺进”哀牢山。

巡山的感受怎么样?一个词语可以概括：眩晕。

当天清晨8时30分出发，近两个小时后，一行人赶到红土坡森林派出所。一路上，记者的五脏六腑随着蜿蜒的盘山公路“旋转”，不觉已是头晕目眩。

然而，这里距离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华片区还有近3个小时的车程，驾驶车辆的民警告诉记者，“来到红土坡森林派出所工作，晕车是必过的一道坎”。

特效晕车药

一天前，红土坡森林派出所老所长李乾高告诉记者：“我们都是‘候鸟人’，人人都能成为‘候鸟人’。”然而，成为一名“候鸟人”绝非易事，即便是体验“候鸟人”的日常，也要克服重重困难。

作为资深“候鸟人”，张跃平主动拿出了“特效晕车药”——白萝卜。长期从事巡山工作，白萝卜是最便携也是最安全的能补充水分的东西，同时白萝卜的辛辣味有助于提神醒脑，因此，一截截脆嫩可口的白萝卜，便成了“候鸟人”最好的“特效晕车药”。

入乡随俗，记者吃下这一截白萝卜后，晕车症状确实有了缓解。记者开始“研究”起这个“不起眼”的山区派出所来。

《陋室铭》中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句话放在红土坡森林派出所，同样适用。办公地点在一个小院落里，有6名“大山的守护神”，两栋不高的办公楼和几株榕树将整个红土坡森林派出所打扮得十分秀丽。

在公告栏中，这个派出所的警营文化更是与日常工作相得益彰。红土坡森林派出所的LOGO十分亮眼，在代表公安系统的蓝色盾牌图案上，细看有一座森林，再细看，那蓝色盾牌徽章上有候鸟飞越山峦。

另一边的公告栏中，则展示了3起打击非法捕猎、盗伐林木的典型案例。红土坡森林派出所被当地群众称为“候鸟派出所”，这里连续4年实现了候鸟迁徙季非法猎捕野生鸟类“零发案”，让当地闻名的“打雀山”变成了“护鸟山”。

鲜为人知的是，常光顾“候鸟派出所”的客人不只是每年白露节气前后赶来的候鸟，还有各种小动物。

红土坡森林派出所民警李开福饶有兴趣地告诉记者：“我们每年要放飞野生鸟类活体1000多只，黑长臂猿、林麝、黑熊、猕猴、蟒蛇……我们救助的小动物可以组建一个动物园了。”

救助真功夫

红土坡森林派出所办公面积不大，辖区却很大。其所辖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华片区含6个乡镇60个村委会，国土面积92631公顷，林地面积67562公顷，森林覆盖率达58.34%。按照张跃平的描述，从辖区北端到南端，驾车需要5个多小时。

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华片区除了面积大，生物多样性也十分丰富。以鸟类为例，目前已经观察记录到鸟类288种，隶属42科14目。这里还是保护珍稀、濒危国家Ⅰ、Ⅱ级重点保护动植物物种区域以及候鸟重要的迁徙通道环境。

所以，要成为一名“候鸟人”，练就识别各种鸟类的能力以及掌握各种救助技能是基本功;其次，要熟悉辖区每一个鸟塘。这需要派出所每一名民警用眼睛去观察、用脚步去丈量。

“黄草岭鸟塘、望月场鸟塘、锅底塘鸟塘、打雀山鸟塘、草介垭口鸟塘。”张跃平能面对沙盘一口气说出所有鸟塘的候鸟迁徙情况，这绝不是靠死记硬背便能完成的，其中夹杂着一种充沛的情感，一种将候鸟视为亲人的独特情感。

“我们辖区特有的鸟类，有白腹锦鸡、黑颈长尾雉等。每年飞临的候鸟有苍鹭、池鹭等，多为水鸟。”不仅是张跃平，红土坡森林派出所警察都对辖区鸟类如数家珍。即便这样，他们依然感觉自己的知识储备不够，于是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添了一台可以随时查询珍稀保护动植物信息的电子设备，遇到认不出来的野生动植物，民警都会及时补课。

救助野生动物，派出所每一名民警都是能手。

一次群众送来一只被粘鼠板粘住的猫头鹰，民警用剪刀耐心地帮其羽毛上的胶水剪去，还帮它洗了澡，中午的时候，它还在警车上晒太阳，结果民警吃饭回来，它却飞走了。本以为缘分尽了，没想到它带着“小伙伴”飞回来了，还在派出所的树上安了家。后来，每年总会有几只“鸟居民”落户到派出所，等来年开春又离开。

不仅“鸟居民”如此，猕猴“小九”因为双腿受伤与猴群走散，经过民警的治疗后，竟然开始“大闹”派出所，它撕了所长办公室桌上的笔记本，“大闹”民警宿舍。然而，当民警将其送往野生动物园时，“小九”却“哭鼻子”了。

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老所长李乾高总说：“每次被救助的小动物痊愈后重归山林，整个派出所都安静了，你们会失落的。”

日均5万步

当天15时，记者再次和红土坡森林派出所民警乘坐车辆，奔赴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华片区，眩晕仍在持续，但这次是因为兴奋。

2010年，在被当地人称为“打雀山”的大中山上，南华县公安局与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华县管护分局建设了砖混结构的候鸟环志站，这里也成了派出所的执勤点，民警总算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小窝。然而，必要的时候，搭帐篷在野外露营，住“地窝子”，依然是红土坡森林派出所民警要做的事。

从山脚拾级而上，到达候鸟环志站需要20分钟，连续攀登已经让记者双腿酸痛，然而，要到达野外露营点还需要穿过重重密林。

“看，这是一株百年杜鹃，我们以此为巡逻的标志点，它的左边便是兽道(野生动物出没的道路)。”张跃平走在队伍前方，老所长李乾高断后。一路上，风过密林，树叶沙沙的声音十分悦耳;脚下一踩，经年累积的枯枝与树叶发出清脆的声音;林间，有由远及近、若隐若现的鸟鸣声。

“别分心。”李乾高提醒记者，看一下道路的右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道路右侧是一个80度的陡坡，陡坡下布满荆棘，一旦踩空，便会陷入危险。此时，想到民警总是摸黑抓捕偷猎者，记者顿时心生感佩。

来到露营点，记者感佩的情绪更是到达了顶峰。在高差近2000米的山腰上，两顶标有“森林公安”的帐篷就驻扎在山坡上：躺不平、睡不好，更深露重时，不知道民警如何抵御夜晚刺骨的寒风与长夜的孤寂。

“你看，这里曾是偷猎者打鸟的胜地，2009年以前，这里的植被因为受到打雀村民踩踏，变得十分稀疏，后来，在民警的引导下，村民不打鸟了，这里的植被又变得郁郁葱葱起来。”老所长李乾高说。

巡一次山，日均5万步。每年9月入驻，次年2月撤离，红土坡森林派出所一代代民警40年坚持“背着派出所”巡山护林，打击非法捕猎活动，守护过境的候鸟，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

进山之前，老所长李乾高一如既往地指令红土坡森林派出所民警列队，老民警依次检查新民警的背包：帐篷、被褥、救生绳、水壶等生活用品必须完好无损，其中还有必备的酒精、绷带等医疗物品，遇到陡峭的山路时，队员们需要抓紧救生绳依次通过。

装备重量近20公斤，刚开始背着攀登时，身体并不会觉得酸痛，但时间一久，身体负担就会越来越重，因为，在那背包里，还背负着一个森林派出所的使命与担当。就这样，队员们长年累月需要穿行在海拔高差近2000米的崇山峻岭中，面对复杂多变的林区环境，开展守护和打击工作。记者无法通过一天的采访感知他们需要怎样的勇气与毅力，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了数次：真不容易，真厉害，真牛。

有限的警力面对行踪无法准确预测、迁徙数量无法准确统计的候鸟群，民警是否也曾感到无助与焦虑?“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需要走多远的山路，经历多少寒暑，才能精准播种在辖区老百姓的心田，需要用怎样坚韧的品格与非凡的智慧让这一粒粒代表生态文明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成大树?红土坡森林派出所一直用实际行动回答着。

“如果想不清楚，实干永远是出路”。40年，一代又一代红土坡森林派出所民警“背起派出所”便去巡山、便去普法、便去坚守、便去奉献，他们总是执拗地不肯说一个“苦”字、一个“累”字，跟随着这样一支队伍去巡山，又怎么能矫情和软弱呢?

2013年4月，红土坡森林派出所被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认定为二级公安派出所。被云南省森林公安局荣记集体三等功。队伍保持20年“零违纪”。

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年年百鸟飞舞，月月绿意盎然，民警的贡献值此青绿，但又岂止这一片青绿?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鸟语花香里，饱含了对“候鸟人”的深情厚谊，所以“远方的客人，总愿意留下来”。

（云南法制报首席记者 郑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