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在云南省博物馆参观。记者李海曦摄

多年以后,无论身处多广阔的世界,嵩明县6所山区学校的642名孩子,都将想起2021年3月的春游。

“你瞧你瞧,那个是水牛吧,那么大。”“不,那是真的犀牛。”“云南大学太漂亮了,我以后一定要上大学……”“将军在成为将军之前,要先成为刻苦努力的学生……” 一整天的春游,孩子们的童言稚语让李凤米感慨。她是嵩明县西山小学的教师,这是她36年的教育工作生涯中,亲历的第二次春游。上一次,是上世纪90年代。

孩子的眼里缺了点“光”

作为嵩明县教育体育局局长,嵩明县的143所学校,李云飞几乎都去过。他见过不少意气风发的孩子,也到过最偏远的山区学校。他总觉得,山区的学生和城里的学生相比,总是缺了点什么。

要说缺,其实都不缺。

即使是全县最偏远的荒田小学,电教室、实验室、运动场地等一应俱全,办学条件还不错;“十三五”期间,嵩明县在校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中,对建档立卡户的子女资助实现了全覆盖,上学不愁了;通过义务教育中小学实施营养改善计划的全覆盖,吃好也不成问题;随着全社会对山区学校持续广泛的关注,不时有爱心人士和企业捐赠学习用品、衣物等,学生们在物质上也得到了很好的保障,那还缺什么?

“孩子的眼里缺了点‘光’。” 有着20多年基层教学经验的李云飞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嵩明6所山区学校,学生总人数642人。其中,留守儿童273人,占比达42.5%。学生家长大都在外打工,对家庭教育认知不足。孩子由家里老人照顾,日常的活动范围就是家和学校。虽然电视和网络让外面的世界并不遥远,但“平面”的感知,让“纸上”得来终觉浅。

李云飞觉得,孩子们眼里缺少的“光”,是眼界和见识,是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和向往,以及自信。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学习动力不足,不知道为什么学,对未来感到迷茫。

“你们以后想不想走出大山?”荒田小学校长陈晓波曾这样问过学生。令她颇感意外,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不想”。

杨桥街道中心学校相关负责人曾到西山小学做过一个小调查。149名学生中,问及到过昆明的,只有7人举手。在荒田小学的78名孩子当中,只有5人去过嵩明县城。在距离昆明主城不过50多公里的嵩明,这样的现象让人始料未及。

“以前出于安全考虑,集体春游曾一度暂停。这些年逐步恢复,但也只是到离学校不远的郊外。”一名学校负责人说,县城及近郊的学生家长还会有意识地带孩子出门,去开阔眼界、增长见闻,但山区的大部分家长,自己都很少出远门。

世界那么大,该带孩子去看看了。于是,在嵩明县教育体育局的大力支持下,3月11日一早,荒田小学、花箐小学的师生们乘坐大巴前往昆明,开始了他们的春游。

种下希望的“种子”

一趟春游,让不少孩子经历了很多第一次。

在省科技馆、省博物馆中,感受远古文明与现代科技的碰撞;参观云南陆军讲武堂、朱德旧居等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让孩子们真实地走进红色文化,感受信仰的伟大;在云南大学门口的合影,让孩子们第一次看到了未来的具象;圆通山动物园一游,让孩子的世界,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别把校服弄脏了,要穿得干干净净的。”周三春游,周一的时候陈晓波对孩子们交代了那么一句。第二天,荒田小学78个孩子的校服,晒得院子里满当当的。

和孩子们同行的,除了老师,还有校级家委会委员、学生家长代表、村委会干部和卫生所医护人员。一整天的行程中,陈晓波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孩子乱丢垃圾、违反纪律,也没有听到家长们的一句不满和抱怨。

原来动物园的动物都是住在像橱窗一样的房间里;原来盒饭是这个味道;原来在成为将军之前,都得经过刻苦的学习……这趟春游是姜林霞第二次到昆明。她现在已经是落水洞小学的六年级学生了,上次到昆明,她才刚满7岁。“我爸爸妈妈都在家里务农,他们太忙了,很少带我出来玩。以后我能挣钱了,第一件事就是带他们到昆明走走看看。”

李凤米的手机里,存了不少学生春游的照片。她最喜欢的是参观动物园时,孩子们脸上的兴奋与稚气,还有在快餐店吃汉堡时,那新鲜和满足的笑。“孩子们绽放了。”

回程的路上,大人们都有些疲惫,孩子们还在兴奋地讲个不停。此刻谁也不知道,一些微小的变化,已经在悄然发生。

“很多低年级的家长担心孩子去的远、走不动。活动结束回来后,家长纷纷向学校、向老师表达感谢。”花箐小学校长刘艳秋说,感谢是因为孩子们拥有了一段新奇而富有意义的经历;因为孩子坚持走完全程的毅力;因为孩子春游之后,主动帮父母做家务;因为孩子主动对父母说:我想考大学!

“爱国卫生‘七个专项行动’老师们讲了很多,但都不及一趟春游带来的改变。”杨桥中心学校校长张伟说。昆明洁净的道路、整洁的公共环境给孩子们带来了不小的触动,回去之后卫生行为更加自觉了。

一趟春游,改变的不只是学生,还有家长。距离嵩明县城36公里的荒田村,曾经是省级贫困村,虽然脱贫了,但部分家长还存在“等靠要”的思想,对学校工作并不配合,还时常抱怨。“一路上老师对学生的照顾和教育,他们都看在眼里,回来之后家长态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现在对学校老师的工作也十分配合。”这让陈晓波十分欣喜。

“山区学校的集体春游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们考虑将这种形式扩大到半山区学校。”嵩明县教育体育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已经有一些单位和企业主动联系,希望能出一份力,让孩子们走出大山看世界。

“我们正在研究讨论,让中小学生研学形成制度,写入教育教学计划,长久、常态、长效,让山区、半山区学校的孩子和城区的学生一样,能够有更多机会长知识、增见闻,激发学习热情,找到眼里的‘光’。”李云飞说。（昆明日报 记者姚丹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