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们的娃娃还小嘛,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不用管了。”
“马上都要过年了,再冷静冷静看看嘛。”
“冷静过了……”
“娃娃也有了,你两个结婚时间也不长嘛。”
“……”
这是昆明市西山区政务服务中心离婚业务办理窗口工作人员关丽岑和一对正在办理离婚业务的年轻夫妇的一段对话。年轻夫妻一个1988年生一个1989年生,丈夫压低着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关丽岑的话,妻子则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专心地从包里掏自己的证件。这是一对2017年结婚的年轻夫妇,离婚协议上写着“婚后经常因琐事吵架导致情感破裂,已无和好可能性……”
△关丽岑正在为离婚者办理手续(西山区)
2021年1月1日起,《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将正式实施,备受关注的“30天离婚冷静期”也将正式生效。有网友担心离婚将会更难,更有部分地方爆出市民趁着新政实施前赶在年底离婚。昆明是否存在赶趟离婚呢?春城晚报-开屏新闻记者走访了昆明几个婚姻登记处。
昆明市民较冷静 无扎堆离婚情况
12月24日,早上9点,记者来到五华区政务服务中心,3个开放式婚姻登记(结婚业务)窗口都坐满了领证的新人,等候区也坐满了人,新人们时不时进入颁证厅照相留念。
不少市民到五华区婚姻登记处登记结婚
2个婚姻登记(离婚业务)窗口则位于约15米外的人员较少的走廊尽头,两个窗口相互独立,柜台上装了整块玻璃窗,一次只能进入两个人,相比起热闹的结婚窗口,离婚窗口鲜有人至。
△五华区婚姻登记处的离婚业务窗口
当记者问到是否因新规要实施才赶来办理离婚时,30岁的李女士说,本来年初就商量好了离婚,但因为疫情原因,一拖再拖,中途两人就分开过了,现在新规要实施了,就不拖到明年了,办好手续大家都一身轻。
五华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负责人倪端告诉记者,平时,登记处每天会处理约14、15起离婚业务,12月份以来,每天约有17、18起。总体上看,离婚业务办理量未见明显增多,和其他时候并没有多大区别。
下午2点41分,来西山区政务服务中心办理结婚登记业务的市民依旧络绎不绝,走廊另一头的两个离婚业务窗口也有市民进进出出。工作人员关丽岑指着电脑上的数据说:“今天到现在一共登记了35对结婚夫妇,离婚的有9对。”她说,从这个月和上个月的离婚统计量上看,两个月基本一致,西山区也没有出现市民扎堆离婚的情况。
办理完离婚业务的42岁黄先生说:“现在办和明年办都一样,和新规没关系。就算实施新规,那就照着规矩正常走。因为不像冲动的年轻人,我们是真的想好了,所以,新规但对于一些我们来说,冷静不冷静结果都一样。”
“草率、冲动、吃不了一点亏” 一言不合就离婚
走访期间,“草率、冲动、吃不了一点亏”是记者从婚姻登记处、市民口中听到的对离婚年轻人用得最多的形容。
“他经常回到家就一个人玩手机,我做饭,他吃完就躺着玩,做一点家务就叫累,就像是为我做一样。说两句就要吵,吵多了就懒得吵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33岁的孙女士说。而一旁35岁的丈夫,则一声不吭地填写着离婚材料。
据登记处工作人员介绍,离婚人群涉及各个年龄层,上到80多岁,下到20多岁、30岁都有。有结婚二三十年的,有结婚才一个月的,更有同一对夫妇结婚复婚7、8次的情况,再婚者离婚率也比较高。
中老年群体离婚的原因多为晚年生活习惯的不相容,他们态度都很平和。而年轻人多是冲动、赌气,觉得生活中自己吃了亏,大多都是气冲冲来办,办好了就气冲冲走。
值得注意的是,30-40岁的年轻群体占了离婚人群中的大部分比例。倪端说:“从全国角度来看,近些年来的离婚率有点高。主要是现在年轻人太冲动、草率。一言不合就离婚,不少家庭就此破裂,家庭破裂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响着社会的安定。冷静期政策就是让年轻人更多考虑自己的家人、儿女,知道自己的行为与他的家庭甚至整个社会都息息相关,理性思考,冷静决定。”
成效不高的调解
从业多年的倪端见证了无数对夫妇从无法调解到握手言和,也见证了情绪激动的双方在现场大打出手。五华区婚姻登记处每周一邀请一次调解员为有矛盾或者要离婚的夫妇调解,但调解员数量有限,所有调解员均为志愿服务,而且大部分离婚者完全不配合调解,因此,调解工作成效不高。
“虽然有调解员,但当夫妻两人感情完全破裂了,又在气头上,就很难调解。一些人其实已经决定好了离婚,因此有时候过多干预反而适得其反。不过我们还是不遗余力地去调解,让他们认真考虑,尽可能减少离婚的发生以挽救一个家庭。”
采访中,一对1988、1989年出生才结婚两年的年轻夫妇来到窗口,关丽岑熟练地翻看着双方提供的材料,边看边问情况的同时也开始了调解。女方从头到尾都没理会关丽岑的劝说,男方也敷衍地说都想好了,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对方。
二人相关材料已经准备齐全,但因为协议内容不对,关丽岑让二人回去重新准备。女方嘟囔着“就要现场修改,今天就要办好。”二人刚出门,关丽岑满脸遗憾。
△西山区婚姻登记处结婚登记窗口
在婚姻登记岗位上工作了9年的她粗略地算了算,自己向四五万对结/离婚夫妇提供过服务。“现在一年能劝回10来对都不得了了。年轻人根本不听劝,说多了他们还会拍桌子叫我们赶快办,但我们碰上每对离婚夫妇都说好言劝几句。”
她说,让她印象最深的年轻夫妇,领证还不到一个月就因两家人在彩礼问题上有分歧而来办理了离婚,熟悉的面孔短时间内再次“相遇”也让她颇为吃惊。
“还有许多挺着大肚子来闹离婚的孕妇,不过我们几句话就能发现她们是因为孕期抑郁而来。刚开始我们也没有经验,要是任凭他们的一时冲动,这得耽误多少家庭。”工作人员谢松言说。
如果结婚也有冷静期?
有网友指出,“既然冲动结婚的大有人在,何必不来一个结婚冷静期,让大家想好了再结婚。”
倪端表示没有太大必要,因为结婚是双方都很开心的一件事,大家都以很高的热情去准备,如果有了一段婚前冷静期,就好似“一盆冷水”直接浇在大家的热情上,未必是好事情,还可能耽误两个人。
市民张小姐反倒认为结婚冷静期是有好处的,现在年轻人闪婚太多,婚后又发现不合适要离婚。把好结婚冷静期这一关,就能让他们在婚前了解到对方一些平时通过表面无法看到的东西,更加透彻地知道对方是否真的值得依靠。而离婚冷静期则没有必要,“对于遭受家暴的人来说,马上就要脱离苦海了,然后发现还要冷静,就离谱了。”她说。
说法:
如果家暴遇上冷静期怎么办?
对于有市民关心的“离婚冷静期”是否会增加离婚的变数与难度问题,云南省法学会民商法学研究会理事顾晓梅认为,应理性看待离婚冷静期。冷静期为离婚设置了一段缓冲期,对已考虑好离婚的夫妇,30天并不会改变离婚的决定;而对于冲动离婚或因其他因素而离婚的夫妇,用30天重新考虑人生是对自己负责。
离婚还涉及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等问题,有市民担心对方在冷静期内反悔订立好的财产分割及孩子抚养协议。
对此,顾晓梅表示,司法实践中,离婚后还到法院提出存在财产、借贷、变更抚养权、抚养费纠纷的案例屡见不鲜。如果在协议的过程中双方没有理性、合理地协商好财产分割以及孩子抚养问题,也会为日后的生活埋下隐患,冷静期恰好也提供了充足时间,让当事双方处理这些问题。
也有市民担心在离婚冷静期碰上家暴、纠缠等问题,冷静期就成了离婚过程中额外的30天折磨。如果向法院提起诉讼,又要花不少取证、流程时间,那样反而花费了更多时间。
顾晓梅说:“诉讼离婚情况下,如果双方商量好,法院出具调解书就能离婚了。有人到法院提交了起诉状,两三个星期法院就通知调解,去到当场也就离了。如果双方争议很大,法院难以调解,有的一审,二审下来,还加上各种鉴定工作,可能一年都完不了,具体情况还因案例的不同而不同。”
最后,她表示,“离婚冷静期”本质上没有改变婚姻自由原则,面对人生重大选择,当事人应适度理解“冷静期”。她也提醒广大市民,在无法协议只能至法院离婚的情况下,法院会按诉讼程序离婚,虽然目前不涉及“冷静期”,但具体的时间及难度也是应案而异。（春城晚报-开屏新闻记者 夏苇 摄影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