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纸史专家王菊华老师生于1930年,今年已过“米寿”两年达九十高寿了,在我的心中,她一直是松柏长青的可亲可敬的王老师。

王菊华老师是昆明人,与我是云南同乡,她1955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分配到轻工业部制浆造纸科学研究所,此后一直在该研究所工作。王老师是中国有名的植物纤维分析方面的专家,一生为纸,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特别在古纸检测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主持编写了造纸史领域的重要著作《中国古代造纸工程技术史》。

王菊华老师一直从事检测纸张纤维的工作,是公认的国内这个领域最有专业水平的学者。她为纸张的科学研究奉献了一生的心血,她的专著《中国造纸原料纤维特性及显微图谱》是这方面的经典之作,在海内外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平时她对古纸的纤维特征如数家珍,因此,王老师一直被各文博单位请去讲植物纤维的特征和分析方法,受到文博界的普遍尊敬。

王菊华老师与潘吉星老师都是国内重要的造纸史专家。关于中国造纸术的发明,王老师坚持东汉发明纸,认为20世纪的考古发现无一能够否定蔡伦发明造纸术;潘老师则认为西汉已发明纸,蔡伦是造纸术的改进者。两位前辈的意见代表纸史界两种不同观点,争论了近半个世纪,互不相让,但都是为了学术和真理。造纸术的发明问题成为中国的一大学术公案,至今论争如故,没有平息。

我最早拜识王菊华老师是在1997年8月底到北京出差,当时,王菊华老师还住在北京东部光华街造纸研究所家属区,是通过云南设计院的王诗文老师介绍的。王诗文老师是国内研究手工纸的先行者,早在1950年代就在全国各地调查手工造纸,从1990年初在昆明我们就很熟悉,交流也较多。他与王菊华老师是老朋友,也是《中国古代造纸工程技术史》的主要作者之一。

2001年我家搬到了北京,由于共同的造纸史兴趣,我和王菊华老师经常见面,她家已搬到南三环潘家园附近的一个小区。王老师待人诚恳质朴,平易近人,我和王老师是同乡,互相来往更有亲切感。2004年,我博士毕业后留在北京科技大学教书,与王老师来往更多了,常常互相提供学术信息。我还认识了王菊华老师的女儿王玉,她在广东的海洋局工作,王老师的儿子王松则在北京工作。几个子女都不同程度参与和支持王老师的工作,常常陪王老师到外地出差,或参加学术活动。

2009年,我承担了国家“指南针计划”项目《中国古纸科学价值的挖掘研究》,请王菊华老师任项目的顾问,常与她一起讨论学术问题。虽然我认为西汉时期发明了纸,但我和王老师互相尊重,只提供证据,不争论发明的难题,不同的学术观点并没有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大家相信真理愈久愈明这个道理。她常常帮我检测古纸的纤维,有时她的眼光确实很厉害,例如,我请王老师分析西北地区出土的一张宋元时期的藏纸,事先并没有详细注明纸张的背景,但她却分析出其原料是狼毒草的结论,这与藏族传统造纸采用狼毒草的事实一致,王老师高超的检测水平让人心悦诚服。

王菊华老师老当益壮,80多岁高龄还在全国各地行走,我们常一起参加会议。2006年,我们在大理学院举行了中国少数民族科技史学术讨论会,王老师专程赴我的家乡大理与会,这让我很感动。2009年11月,我们又共同到杭州参加了纸史学术讨论会,会议还邀请了云南的王诗文先生与会,那一次,参会老先生很多,几乎是老一辈古纸研究者的最后一次盛会。为了考察各地的古纸,有时大家相约一起调研,有时到成都,有时到南京,经常有我的学生随行陪伴王老师。只要一到现场,王老师必然全部心身投入工作,非常敬业,对考察中的一个个新发现她表现了由衷的高兴。她对古纸的工艺有深入的见解,常常使我们学习到很多难得的知识。

2012年10月,王菊华老师我们共同到云南调查手工造纸,最远达中缅边境,同行还有贡斌先生、老伊先生、王玉老师以及云南云丰造纸厂的一位老厂长等。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在云南各地奔波,考察手工纸及造纸原料,最后浩浩荡荡到了位于西南边陲的耿马县孟定镇,调查当地傣族的浇纸法造纸,虽然由于行当不同,王老师对田野调查方法不算太熟悉,我们仅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下,但她终于看到少数民族的浇纸法造纸也是很有意义的。

这次,我们还到达缅甸的果敢边关和佤邦边境一带,已经非常靠近著名的金三角,并且缅甸政府军与果敢王彭家声的战事刚过数月,战争的痕迹就近在眼前。旅行了十多天的时间,路途不仅遥远,还非常颠簸,我们一直担心82岁高龄的老人能不能吃得消,让人吃惊的是王老师一路上竟无倦色,大家都称她是老英雄,其不畏艰苦的精神鼓舞了我们。

我在北京科技大学带的科技史研究生,一部分是以手工纸为研究方向的,他(她)们都受过王菊华老师的悉心指导和帮助,她教同学们看植物纤维图谱的方法,提出一些关键性的学术问题,有时我邀请王老师来学校参加研究生的毕业答辩,请她把关,王老师每次都欣然接受,对学生论文提出重要修改意见,并给予精彩点评。有的同学还在王老师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一边帮老人家整理科研资料,一边向王老师学习纤维分析方法。对各位青年学子,王老师做到了言传身教,慈爱有加,大家很感谢她乐于培养人才、惠泽后学的风格,我更应该感谢王老师,使中国造纸原料纤维分析的技艺得以传承下来。

2015年底,我到南京工作后,我和王菊华老师之间的联系比以前少了,但参加造纸史的相关活动时,仍然不时能够见面。2019年5月,贡斌先生在北京的德承贡纸坊举行复原硬黄纸的大型观摩活动,躬逢行内盛事,纸史界很多朋友与会,场面非常热闹,其中王老师、我和弟子王珊、刘畅三代人齐聚一堂。此时,王老师已89岁高龄了,由我去南三环她家接老人家赴会,路上还接上另一位研究纸史的老前辈李玉华老师。参加活动时王老师精神矍铄,一一考察纸坊复原硬黄纸的各个细节。活动主办方邀请王老师讲话,她仍然思路清晰,表达流畅,让大家赞叹不已。

如今,王菊华老师寿登九十,真是可喜可贺。她还在孜孜以求地研究古纸,可谓老而忘倦,不愧是大家的楷模。从专业的角度看,王老师算是云南人中第一位取得全国性声望的科技史前辈,更值得我这个滇人后辈好好学习。

我们衷心祝王菊华老师健康长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相期百岁!（作者李晓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