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不高,沧桑的脸庞,略显单薄的身体——在云南省红河州河口县桥头乡簿竹箐村新店小组,记者见到了“传说”中的杨天才。和想象中“高大上”的形象不同,作为界碑“守护神”的他,不是军人,而是一个生活在中越边境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

“快进来,快进来。”看见有客人来,今年65岁的杨天才一边热情地打招呼,一边笑呵呵地从家里走了出来。

要不是有领路的村民介绍,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普通的男人,就是边民口中念叨边境线上的“活界碑”。这么多年来,杨天才一直默默用一双铁脚板忠诚守护着祖国的领土,为边境线上居住的群众服务。杨天才从1984年到2019年35年期间,用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在中越边境一线其管控范围内勘查、巡视,处理双方边民事务,调解矛盾纠纷,管理和维护好责任区范围内的每一块界碑。

巡逻路要一遍一遍走

“大家要注意脚下面!”

在桥头乡簿竹箐村新店小组的一片群山密林中,杨天才背着一个斗笠、一个老式军用水壶和一个挎包,走在前方一边手握砍刀开路,一边提醒大家注意脚下安全。崎岖的山路,纵横交错的茂密植物,让仅仅4公里的巡逻路显得格外漫长。

巡逻路上的中越边境线长达81公里,1984年到2007年期间,杨天才负责管控其中的15余公里,后来界务员由4人增加到14人,他管控的范围减到了4公里,不过每周依旧巡逻1次至2次。

日常巡逻当天,杨天才早早就起床了。吃过早餐,他就忙着为巡逻做准备:检查装具,打包饭菜,装满老式军用水壶……

杨天才家距边境线约2公里,路途虽不是很远,碍于没有代步设施,只能走路前往。

巡逻道植被茂密,往往没有路,只能靠人用砍刀边开路边走。一路走来,杨天才认真地查看地上每一处痕迹,每一块界碑,还不时地驻足观察周边情况。多年来,巡逻、观察、检迹,这些边防战士掌握的技能,杨天才早就练得滚瓜烂熟。

巡逻期间,杨天才渴了喝一口随身携带的水,饿了吃一些从家里打包带出来的凉饭菜,天黑了就到边民的家里或地棚里寄宿,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工作危险也要干下去

杨天才生于上世纪50年代,17岁加入了当地民兵组织,后来亲历并参与了1979年的中越自卫还击战,曾任民兵班长、排长、连副指导员,当过侦查员,获得过三等功。

战争年代,杨天才见证了边疆老百姓的疾苦,亲眼目睹战友的牺牲,亲身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无情。尤其是1979年,他带领贵州战友陆正平等人上山侦查,突然嘣了一声,子弹穿透了陆正平的腹部。

“刚听见枪声,他就倒下去。”杨天才哽咽着说,陆正平被战友背下山时,鲜血染红了半身衣裤,最后在他眼前咽气了。杨天才的眼眶湿润,悲痛地指着屋子旁边玉米地,沉重地告诉记者,那曾是战友的埋骨地。

战火无情地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一个又一个认识的同伴从杨天才身边倒下,具体多少人已经记不清了。因此,杨天才坚定了要在边境巡逻一辈子的决心。

界务员工作艰苦,被蚊虫、蚂蟥咬是家常便饭,也伴随着重重危险。

1984年,杨天才受河口县外事办主任杨文德邀请担任界务员。那几年,巡逻路还没有完全开辟出来,因为边境遗留的雷场隐患,杨天才在巡逻途中意外踩上了地雷。

时间倒回1986年,正在巡逻的杨天才踩到地雷。瞬间,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汗流浃背,幸运的是地雷不远处有一小块凹地,来不及多想便迅速跳开,炸起的泥石、枝叶漫天飞舞,如下雨般砸在身上。

“在这边的雷很隐蔽,我没发现,跳开后只听见嘣的一声。”杨天才说,巡边的最大威胁和危险是雷区,目前村子里踩雷致死的已经有5个人了。

从那以后,每每进山巡逻,杨天才都会留意身边的危险,可就是这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却险些再次要了他的性命。几年前的一天,杨天才在巡逻时意外从137号界牌旁,摔下了4米多高的悬崖,全身多处擦伤,至今他的小腿上还留着明显的伤疤。

“这条巡逻路,我走了几十年,我热爱这座大山、这块土地;我熟悉每一条溪流,每一块界碑。如果祖国需要,我会一直走下去。”杨天才坚定地说。他觉得守护好边境,守护好人民的利益,做一份被人需要的工作,是一生的价值追求。

与大山为伍,与界碑为伴,如今年过半百的杨天才依然用巡逻的脚步丈量自己的选择。

守边境只愿国家安宁

刚刚从山上巡逻回到家里,杨天才又因边民之间的纠纷出门了。

在新店小组组长杨啟发印象中,杨天才对待工作十分热情,以身作则。他说,杨天才担任35年界务员,一直都是以最好的状态积极主动完成各项工作,尤其是在调解中越双方边民时有发生的盗窃、过耕、过牧、过伐案件的时候,总是很耐心的了解情况,提供双方满意的解决方案。

在杨天才看来,处理好中越双方边民事务,调解矛盾纠纷,管理和维护好责任区范围内的每一块界碑,是其作为一名界务员的责任。

“2000年之前,中越双方盗贼会联合跨境盗窃、贩卖。”杨天才说,他多次目睹边民辛辛苦苦养肥的牛马越过边境线一去不复返;多次听说村民的牲畜被盗而遭受巨大损失。为此,他下定决心要把界务员工作干好。

坚决不违法犯罪、危害人民利益,是杨天才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底线。过去,有人以几十万元人民币为承诺,拉拢杨天才一起走私,无数次“发财”的机会近在迟尺,他却时刻不敢忘记守护边疆的责任。

“钱少、事多、招人恨”是妻子何兴珍对杨天才工作的评价,杨天才对此表示认同。不过他坚定地说:“只要边疆安定,国家安宁,老百姓过得好,别的我不在乎,这个边我会一直守下去。”

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感觉太辛苦太累了,我看见家家户户都有个男人在家耙田、耕地,我家都没有,那时候真的感到很难受。”何兴珍说,杨天才是界务员,也是农村计划生育宣传员,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里。农忙时节,他在路上;两个孩子出生时,他还在路上。她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

一直以来,杨天才都把守边事当成自家事。1984年到1994年,他无偿当了10年的界务员,后来几个好朋友做生意月入几千元时,他还是坚持当界务员,拿着100元的月薪;2017年以来,月薪才涨到了500元。尽管收入微薄,杨天才依然选择默默坚守岗位。

杨天才的家庭并不富裕,住的是一栋老旧的房子,冬夏两季地板格外潮湿,他与老伴的年收入也仅有万余元。

“他的困难我们看在眼里,但他从来没有找过组织,没有提过要求,选择默默奉献。”新店金鸭塘村党支部书记张建春说,任职30余年来,杨天才协助边防派出所成功破获过贩卖毒品、黄金和拐卖妇女案42件,帮助边民调解矛盾纠纷300余件,并利用勘界的便利向边民群众宣传国家相关惠农惠民政策。

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杨天才,先后两次获云南省级表彰,三次被评为红河州优秀外事界务员,多次被县乡两级评为优秀共产党员。2014年6月,他在全国第五次边海防会议上被评为“全国十佳卫国戍边英模”,在北京受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

当记者看着一堆荣誉书惊叹的时候,杨天才却摆手说:“这个荣誉对我来说,就是一本证书,不会带来任何影响,它有或没有,都会坚守自己的岗位,就像35年前,我选择当界务员一样,坚定不移。”(昆明信息港 记者黄彩英 昝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