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傣族老作家征鹏的结缘非常偶然。

虽然,云南省美丽的西双版纳我去过多次,但一直无缘和他相识。

征鹏一直住在南国边城景洪,而我早就和他的女婿相熟。但老先生的这位姑爷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征鹏”这个名字。

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我俩聊起少数民族文学的话题时,他才告诉我:“我的老岳父征鹏是傣族历史上第一个小说家,而且是长篇小说作家。”忽闻此言,我多少有些吃惊。

为了求证这句话的真伪,我找到了我另外一位学者朋友-----云南省社科院民族学所所长、云岭文化名家郑晓云先生。他也娶了一位傣族姑娘做妻子,长期从事的正是傣族文化研究,而且是国内第一流的傣族文化研究专家。

他告诉我,这位朋友所言不虚。

郑晓云说:“历史上,傣族拥有数百部叙事长诗和浩如烟海的民间故事、传说、歌谣、谚语与歇后语。但在傣族文学史上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小说,无论是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都没有发现;纪实文学、游记、散文之类的文学题材也见不到,这不能不说是傣族文学的一个空白、一个遗憾。由征鹏与方云琴联合创作的长篇小说《南国情天》,这是傣族有史以来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意大利人和缅甸傣族人的混血儿丹瑞·埃利与中国勐畹坝傣族土司刀承宗的爱情与人生故事,以20世纪30、40年代的时代动荡为背景,反映日本侵略者践踏勐畹坝的历史事实,描述了以刀承宗为首的傣族上层爱国人士带领人民群众抗击侵略的如火如荼的斗争和两人纯真的爱情。作品情节起伏跌宕,人物性格突出,是一部歌颂爱国主义和真正爱情的小说。”

根据他们提供的材料,我了解到,征鹏还在学生时代就开始了文学创作。他1968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中文系,198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先后在西双版纳州委宣传部、版纳杂志社、州文联工作过,担任过州文联副主席、州政协副主席和第九届全国人大代表、第十届全国政协常务委员。

这样的传奇引发了我对征鹏先生的极大兴趣。通过他的女婿,我和征鹏先生互相加了微信。在微信中,我向他提出了8个问题。老先生非常重视,要了我的手机号码,希望和我电话交谈。于是,我按他给我的号码拨打了他在西双版纳家中的电话。我的电话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您最初就是写小说的吗?”

“不是。一开始我是诗歌、散文、报告文学什么都学着写。上小学时就在上海的《儿童时代》上发表了诗歌《旗手》。”

征鹏告诉我,1958年中央民族学院来西双版纳招收预科生,他被州政府保送到北京读书,一边学习,一边练习写作。

当问到他喜欢哪些作家时,他回答说,一开始他喜欢王蒙的小说《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谌容的《人到中年》和张贤亮的《牧马人》,因为有对十年浩劫的反思也都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说起外国的小说家,他喜欢巴尔扎克。不过,他自认为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到奥斯托洛夫斯基双目失明、瘫痪了,都能写出这么好的长篇小说,他心想“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他那样当一名小说家?”

笔耕不已的他,曾经在《光明日报》、《人民日报》、《西藏日报》、《云南日报》等发表过诗歌、散文。他在北京读书长达十年,却只回过一次西双版纳,一是因为路途遥远、出不起路费,二是想多挤点时间学习。因此,除了上课,他把业余时间包括假期都留在北京学习、写文章。1978年,他出版了个人第一本著作-----长篇报告文学《金太阳照亮了西双版纳》(与方岚合著),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我感觉我们傣族是‘诗歌的民族’,没有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所以想为傣家人填补一点空白,写点小说。在主办《版纳》杂志时,我就开始创作《南国情天》。”

在他的带领下,西双版纳开始有了傣族的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有的是用傣文创作的,有的是用汉语创作的。《南国情天》写好后,一开始他把书稿交给了重庆的一家出版社。过了半年书稿被退了回来,最让他生气的是,当时退稿信里还有这样的话“从来没见过这么差的稿子”。征鹏一气之下,干脆把书稿寄到了北京的人民文学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非常重视,派了一位副编审到西双版纳与他面谈,又把他邀请到北京商量改稿。历经五年的时间和多次修改,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扶持下,终于在1988年这部长篇小说得以出版,受到普遍好评,开创了傣族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创作的先河。

到今天,征鹏一共出版了38本著作,其中包括散文、报告文学、小说和学术著作等,共计1000多万字。其代表作还有《西双版纳纪行》(用英文、西班牙文出版),《勐泐末代王族》、《从领主到公仆》、《舞蹈女神刀美兰》,《象滚塘》、《流亡土司》(合著)等,《西双版纳密林的趣闻》(合著),《傣王宫秘史》、《傣族民间传说》(合译)、《西双版纳风物志》(合著)等。

就在最近,由西双版纳州文体广电局与州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举办的“首届西双版纳好书评选”活动,选出了西双版纳的“十大好书”和入围好书,征鹏和陈波合著的《溅血的王冠》荣列十大好书之一。

说起今天傣族文学创作现状,征鹏不免有些担忧,他承认现在是后继乏人。他说:“现在条件好了,好赚钱了,但人们的艰苦奋斗思想不行了。傣族人有一个不好的思想,那就是‘小富即安’;而文学创作是个十分艰难的工作,发表难、稿费低,又赚不了钱。”在他看来,想赚钱就不要当作家。

虽然到今年12月,征鹏即将年满76岁,但他仍然在坚持写作。他告诉我,正在主编《中国傣族通史》,这套书已经列入了国家出版的“十三五计划”,约为120万字,一共是上中下三本,现在才完成了1/3。

“如果没有党和国家的培养,我怎么会有今天?怎么能写出38本书?党和国家对我的培养是第一位的”,不忘党恩、国恩的征鹏老先生坚定地告诉我,“ 我要一直要写下去,写到老,写到不能写为止。”(光明日报 记者任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