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信息港讯（昆明日报 记者张捷）路上遇到流浪者、身份不明的人生命垂危，你会不会帮忙拨打急救电话120？靠低保度日的邻居突发疾病，你送不送他去医院？如果送去医院，医药费谁来承担？这个问题，其实不用过于担心，因为答案是明确的：医院一定要救人，而费用上，自昆明市2015年正式设立疾病应急救助基金以来，可以由医院事后向基金申请支付。

疾病应急救助工作开展以来，昆明市各医院已经救助了许许多多情况紧急，却无法查明身份的“三无”患者(即无身份证明，无责任承担机构或人员，无抢救治疗经费的患者），对构建和谐社会、体现人道主义精神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因为不知道这项基金的存在，有一些市民遇到上述情况时踌躇再三，不敢上前帮忙。与此同时，部分医院对如何申报、如何领取这笔基金，也不甚了解。

救助

基金让医院救人没有后顾之忧

昆明市第三人民医院（下称“市三院”）被昆明人习惯称为“传染病院”，急诊科的一间护理室门口，一条粗红线上有两个醒目的大字“红区”，表明着这里的特殊和隐隐约约的危险。

急诊科主任姜建杰带记者走进“红区”，关上门，与三名忙碌的护士进行了简短交流后，一一察看患者情况。“情况还好，你不要害怕，你的口罩是最高防护级别的。”他指了指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三人说：“这三人一个是肝炎，不碰到他不会传染；另一个是艾滋病患者，日常接触无危险；这个是结核病，飞沫传染，但他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三人中，两人都是病倒路边的“三无”患者，是路人拨打120后送到医院的。

作为传染病医院，市三院接收的紧急救助患者几乎是昆明最多的。姜建杰从2009年开始接诊急诊患者，身经百战的他已经非常冷静沉着，对于急救人员或民警突然送来的患者，他都能带领急诊医护人员迅速展开救治，不会因为患者全身恶臭、鲜血淋漓或是奄奄一息而乱了阵脚。

冷静是医务人员必备的心理素质，但三年前，总有着隐隐的担忧干扰着他的冷静，那就是费用和善后问题。

2015年，市卫健委等七部门印发了《昆明市疾病应急救助实施方案》，全面启动疾病应急救助工作。也就是说，从那以后，救治身份不明的急症重症患者的费用，有了报销的地方。

而在那之前，这些患者产生的全部费用都是医院兜底。很多医院说起“三无”患者都很头疼：有的患者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有的根本不能开口说话，有的已经达到出院条件却赖着不走……

让医院头疼的还有这些患者因为身份问题，占用了宝贵的医疗资源。

市三院急诊抢救室共有三张床位，在这里抢救患者就如同打仗，抢救之后，符合条件就要迅速转到相应科室，以便腾出病床给危重患者。

但抢救室遇到过多次这样的情况：人抢救过来了，却找不到亲属，没地方可以去，只能让患者继续睡在抢救室的病床上。也有一些患者，医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通了亲属的电话，对方一句“我们不管，随你们怎么办”，又让事情陷入僵局。

困难

自费部分让医护人员左右为难

在昆明市疾病应急救助工作开展后，基金主要用于救助两类病人：一是无法查明身份的患者；二是城乡低保对象、农村“五保”供养对象、低收入家庭成员等因突发事件和意外事故造成人身伤害，符合急危重症抢救标准的患者。

近年来，有了基金支付抢救费用，一线医护人员就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多家医院的相关人士表示，事实上，不管有没有这笔基金，救死扶伤都是医护人员的天职，更是公立医院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所以，昆明市各家医院对“三无”患者都开了绿灯。

但开了“绿灯”，费用并非就不存在了，尤其是那些不能申请基金支付、但又不可能不产生的费用。

目前，在公立医院的运行中，属于医疗范畴产生的政府定价部分，都有详细的名录，也就是我们能在医院里看到的医疗服务价格公示牌，从服务费到药费，每一项都能在医院的系统里找到。而找不到的，就是传统意义上所说的自费内容，例如生孩子的时候买的待产包，不能从医院开，就是因为那是自费的。最常见的就是护理垫，一个类似婴儿尿垫的垫子，遇到患者的皮肤溃烂、化脓，就必须用到。这样一个垫子价格是15元，而且还要视情况更换，病情严重的一天可能得换好几次。此外，如果是怀疑烈性传染病的患者，周围的人必须要穿上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医疗防护服装，一套费用是200多元。这些费用，都是系统里没有的。对于无主患者，就只能由医院买单。

而无法报销的费用，在抢救之外也会产生不少。在护士行业里干了27年的市三院急诊科护士长张敬玲的电脑上，有许多无主患者的照片。她随手点开一张，一名流浪者背部溃烂，足有脸盆大小。而另一张图，是患者快康复时拍摄的，背部已经长出了新皮肤。这是治疗后用了一种表皮生长因子的效果，这种表皮生长因子在系统里同样没有。

多年来，张敬玲和同事们护理了许多这样的患者，不管是15元的护理垫、80元的表皮生长因子，该给患者用就一定要用上，毕竟救人、控制病情发展是第一要务。“有很多患重病的流浪者送进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必须处理掉。我就号召同事们把家里的旧衣服找一点来给他们换上，有时候自己掏钱买。患者没吃饭，遇到食堂没到饭点，就把自己带来的饭菜分一点给他们。遇上不能动弹的患者，要去营养食堂打饭来，喂他们吃。”她说。

而这些费用的产生，并不是急诊科一个科室说了算。为了抢救患者，很多时候会领用一些耗材、调动一些人力，产生的这些费用，还存在急诊科与其他科室、其他部门的协调。这样的协调，往往不顺利。所以，在这些问题的处理上，一线医护人员往往是左右为难。

期盼

补贴基金覆盖空白区

采访中，多位医疗行业人士表示，希望对应急救助基金的规定能进行一些补充说明，或者是通过其他渠道多一些补助。

他们所说的需要补充的，是一些基金覆盖的空白之处，还存在于一些人们不容易接触到的环节，例如“三无”患者去世后的处理问题。

2014年10月1日开始执行的《昆明市无主遗体管理办法》中，对于涉及到的公安、民政、医疗各方的责任都进行了明确划分，但在实际运作中，衔接上还是有一些问题，给各方造成了困扰。例如，无法查明身份的患者死后，按照要求必须要登报15天无人认领后，才能确定为无主遗体，转由民政部门来处理。而部分医院与市三院一样，没有太平间也没有冰柜，这15天遗体停放在哪里？

这个问题亟待解决。

市三院目前是请派出所帮忙，由派出所出面协调民政部门将遗体先运走，公示期满再来办理手续。

此外，让几乎所有大型医院都非常头疼的个别患者变“老赖”问题，救助基金只能解决他们的抢救费用，却不能解决他们的康复费用，更无法帮医院打发走“老赖”。

医院抢救“三无”患者之后，费用是有着落了，但治疗之后，医学上已经达到出院条件了，患者却赖着不走，也拒绝提供身份信息，或者家属根本不愿来接人。这样，患者就一直占用着病床，医护人员还得给他护理、打饭，医院毫无办法。

那么，可以送这种“老赖”去救助站吗？答案是不行。

按照目前的救助法规，救助必须完全自愿，也就是说患者要自己愿意去到救助站寻求救助。但任何人不能强行送谁去救助站，医院、派出所都无权。

对于这样的“老赖”患者，记者多方了解，并无相关的法律法规予以明确，唯一的方法是向法院提起诉讼。但相关人士表示，这样做耗时耗力，不到万不得已，几乎没有哪家医院愿意如此操作。

此外，云南省精神病院主任医师、昆明医科大学名誉教授唐岩在多年的实践中发现，疾病应急救助似乎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群体——精神障碍患者。从精神病专科医院到各大综合性医院，急诊都会接诊需要救助的精神障碍患者，如果患者刚好没有家属在身边，或者家属不愿意管了，这样就只能由医院提供免费救助。“这个群体也应该纳入救助的范畴。”唐岩说。

呼吁

路遇病患请大胆帮忙

昆明市疾病应急救助基金管理办公室工作人员表示，虽然这个政策已经出台三年，但部分医院并不甚了解。针对这个情况，他们已经组织了各县（市）区医疗机构的专项培训会，对相关法规进行解读和宣传。

据了解，基金的申报并不困难。医院接到110、120或是路人送来的“三无”患者，按照相关程序登记之后，按照门诊标准进行救治，随后与公安部门对接，确认患者的“三无”身份，出具证明，形成材料上报。市疾病应急救助基金管理办公室每年都多次组织医疗、财政方面的专家进行评审，评审认为符合标准的费用，就由财政部门拨付到医院。

2017年，市直属医疗机构对此项工作的积极性较高。市延安医院、市第三人民医院等13个医疗机构申报疾病应急救助基金，涉及患者191人。经专家评审，上报市财政局批准的救助基金2000932.36元，及时全额拨付到各申报医疗机构，并对审核不合格患者及审核中部分不合理收费扣减原因给予了书面回复。在审核通过的184人中，“三无”患者150人，占审核通过人数的81.52%；无能力支付的贫困患者34人，占审核通过人数的18.48%。今年一季度，已有12家医院申报了68名患者的资料，评审后已拨付74万余元。

每年，各级财政部门都会安排疾病应急救助基金，但连续三年，医院申报的资金量并未达到安排的数量，使得部分专项资金“沉睡”在账户中。而与此同时，有些医院产生了相应费用，却没有申报。他呼吁市民如果看见弱势群体病倒街头，请向110、120求助，不用担心费用问题，更不用担心被讹；各相关医院也需要多学习了解2015年下发的应急医疗救助资金管理办法，市疾病应急救助基金管理办公室会全力做好专家评审及相关服务工作，让紧急医疗救助真正发挥作用，帮助到更多的弱势群体。

提醒

救助金对醉酒者说“No”

需要提醒的是，并不是所有应急救助都由政府无条件买单。申报材料由医疗方面和财务方面的专家评审，实际运作过程中，有一部分属于不符合条件，而不能申请救助，或不能全额拨付救助资金的情况。

唐岩是评审组的专家之一，多年来参与了多次评审。他告诉记者，专家组按照相关法律法规，严格审核相关材料。一般情况下，资料齐全很顺利，但也存在一些救助资金申报不过关的情况，比较多的是两类：医院计费上有误差、患者自身不合乎规定。

“有的医院会出现一些误差。例如有些不在紧急医疗救助门诊标准规定的医疗服务项目，是不能申报的。通俗地说，要这个标准里规定了医院可以用哪些药、提供哪些服务，医院才能用，超出标准就只能由医院自己负责。还有就是偶尔也出现供氧时间计算误差等问题，都会被专家组审核出来。”唐岩说。

而患者方面，最多的就是饮酒过量申请救助的问题。这是一种最典型的情况，不论是不是贫困户、“三无”人员，喝醉了酒送去急救，都不符合疾病应急救助的规定,也就不会拨付救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