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末端专栏:吃货的执念 对着书里的美食流口水
2016-07-08 14:56:21      来源:昆明信息港

    我现在有个毛病,任何饭桌上我不吃杂粮。见了玉米、红薯就躲得远远的。尽管我鼓励别人吃,杂粮营养丰富嘛。道理我懂,但我就是不吃,被人问多了,我只好道出实情:这些东西小时候吃多了,现在都怕。

    我是六十年代生人,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和城市里交替度过的。无论在哪里,倒也没有挨过饿。只不过填满肚子的不是玉米就是红薯,对了,在我们老家乡下,把红薯叫做“老干饭”,我们小孩子在山上野,吃饭的时候大家拿出来熟的生的红薯,就开始“干饭”。

    我认字认得早,到了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看“字书”了。那些年,书籍少得可怜,我父母经常给我讲以前他们看过的书上的故事,我就如饥似渴地到处找书来看。

    看了书才发现,人家看书是学知识,我看书,却对里面的食物产生了浓厚的食欲。还在看连环画的时候,有一本讲一个小女孩掩护红军伤员,白军军官在饭桌上对女孩说:告诉我伤员在哪,我请你吃鸡头鸭尾巴。那书上还真的画着饭桌上的几盘剩菜,我觉得这对我也是考验,但我肯定过不了关的。

    我记得我自己买的第一本“字书”,叫《海花》,儿童小说,到现在我还记得,里面描写沿海渔村有紫色的罗汉果、晚上才能钓到的石斑鱼。很多年我都在想这些没见过的好吃东西到底是长什么样?

    当时我看的小说《林海雪原》是一本没头没尾的残书,那时候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面的情节家喻户晓,但我看到的是,小分队大破百鸡宴后,用座山雕的原料给自己做的饭:大锅烩鸡肉、清水煮野猪下杂、多料鸡杂汤。比鸡头鸭尾巴好得多,顿时我又觉得干革命值了。

    革命的小说对我也总有诱惑,一本讲抗美援朝志愿军侦查兵的《剑》,里面的战士竟然吃到了牛肉松,还说吃了就有了力气。《敌后武工队》里面,武工队员化装成日本鬼子下馆子,不会点菜,想起有句老话“好吃不贵是木樨肉”,就点了这道菜。直到我现在做这道菜时,脑子里都是这个桥段。

    当时外国文学里苏联文豪高尔基的书是可以读的,他的《在人间》真的写得好,里面有一段:毛皮店的老板用十卢布打赌,让自己的伙计米什卡在两小时内吃完十磅火腿,差点把这伙计撑死。十磅有多重当时我也不知道,但是,那是火腿啊!要是我面对这些火腿,撑死就撑死,革命也不干了。

    后来,外国文学开始解冻,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来了,可我还是没出息地盯着《海底两万里》里面那些好吃的鱼和海产品:牛肉味的海鳖里脊,猪肉味的海豚的肝。我知道,在保护野生动物的现代,这些东西我永远吃不到了,但我没法忘记它。

    倒是汪曾祺一篇小说《金冬心》里面描写了清代扬州平山堂的一次宴会,里面说吃河豚鱼——清蒸杨妃乳,看得我直流口水,后来去扬州,终于吃到了河豚——人工养殖的。这让我坐在雅致的平山堂里,满脑子都是记忆里书上看来的美味。

    现在,我也算是个美食老饕了,也写了不少美食文章。但现在再好吃的东西,都比不上我童年和年轻时,那些我馋涎欲滴地对着的书本。现在才明白。那种饥饿感,是来自于我们这代人的大脑和眼睛,绝不是简单的“闻香下马”。幸好,这一页翻过去了。

编辑: 孙红亮 责任编辑: 徐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