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是施工队在做最后的坝顶防浪墙修筑。”吉坤指着正往混凝土罐车里装水泥的施工员。吉坤是项目部灌浆副部长，他脚下站立的，是他和兄弟们洒下无数汗水、历时三年填筑的德泽大坝。瞩望远处，群山纵横，江水蜿蜒。
“这是一支坚不可摧的高原铁军，有了他们，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云南省委副书记、省长李纪恒在水库下闸蓄水仪式上，这样评价。我们应该知道，这支铁军中，约有80%是80后年轻人。他们毕业就来到这里，用生命里最重要的三年青春，和大坝在一起，生长、建构、打磨、成形。
一群80后的坚守
一群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工地，伴着江水，开工建坝。
2009年8月31日，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开工。2012年9月18日，作为其水源工程的德泽水库完成第一次下闸蓄水。这中间，是建工人39个月的艰苦奋战，1170天的日夜赶工，28080个小时的苦苦守候。
德泽大坝位于曲靖市沾益县西北方向、金沙江支流牛栏江上游的德泽乡境内，距德泽乡4公里、沾益县72公里。从繁华的昆明市区驱车至杳无人烟的大坝，要整整4个小时。
“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大坝两个字也只是书本上的概念。”刘爽腼腆地摸摸头，呵呵笑了。
2009年8月，大坝正式开工，青山绿水中，一片荒芜。正是在这时，刘爽来到了这里。他刚走出大学校门，想往更广阔的天空飞去。
从施工员做到工程部部长，刘爽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紧接着，一年后，他又被提拔为公司团委副书记。
“建工最大的特点就是敢用年轻人，给我们80后机会。”他十分感慨，“如果不是在建工，我这样的资历，肯定还是施工员。”
云南建工水利水电建设有限公司，是目前云南省综合实力最强的水利水电工程大型施工企业。它曾为云南首次获得水利行业优质工程的最高奖项——中国水利工程优质（大禹）奖。
2011年6月10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国水利工程协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因承建文山州暮底河水库枢纽工程，建工水利水电获得2010年中国水利工程优质（大禹）奖。这是云南首次获得水利行业优质工程的最高奖项，也是建工水利水电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重要原因。
近年来，昆明的“母亲湖”滇池水质污染严重。2007年，温家宝总理提出，要积极实施“滇池补水”工程。建工水利水电赢得了这20件重大工程之中的“一号工程”。
刚来到项目现场，踏在两山之间，遥望眼前的江河，刘爽心头一紧：这里什么都没有，大坝如何建起？
2009年8月31日，工人们开始在牛栏江上用架子管搭建临时便桥，以使挖掘机横渡牛栏江，一切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刘爽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同为施工员的吉坤和万基雄。这一年，刘爽21岁，吉坤和万基雄23岁。
1986年，吉坤和万基雄出生在云南昭通；两年后，刘爽出生在昆明安宁。他们不会想到，21年后，在建工，他们会成为一辈子的“铁三角”兄弟。
“当时机械设备用的油料完全是人从便桥上背到左岸的，我们三个壮汉一起，扛起了最困难的任务。”刘爽回忆起三年前的画面，仍觉历历在目。
“有一次，突然下很大的雨，水流量猛增，冲毁了便桥，机械被迫停工。”这样的困难对建工人来说，并不常见。项目部的领导班子商议之后，亲自背上油料，带着大家从左岸的小格章村出发，翻山越岭往上运送。一路风吹雨打，踉踉跄跄，几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3个小时，确保了机械用油的需求。
2009年9月底，大坝发电放空洞开挖，刘爽成了这项工程的中坚力量。工期紧，任务重，为了满足发电放空洞合同节点工期目标和安全度汛要求，他和现场监理工程师24小时轮流坚守岗位。
“严格、及时的质量三检制，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重复劳动，也确保了安全，保证了发电放空隧洞平稳高效掘进。”刘爽平和的语气里，透露着自豪。
2009年10月，大坝岩层差出现掉块，造成小型塌方，刘爽一直在前面指挥工人排险。经过排查确定安全后，才让工人继续作业。“这是分内之事。”刘爽不觉得这称得上“困难”。
“其实所有的困难都在意料之外，真的只有经历了，才知道，什么是经历。”坐在一边的吉坤接过话去，“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一切从头学。当时为了打通左岸便道，和刘爽、大熊（万基雄）我们三个一起，带领工人帮当地村民收割稻谷、玉米、萝卜。啥都干了。”
2009年9月底，左岸进场道路如期抢通，项目部所有的施工员聚到山中的村寨，喝酒庆贺，欢声笑语。
用忙碌工作填充五味的青春
工作辛苦，离家太远，生活寂寞。大坝工地上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并非享受。
随着工程的推进，技术难题开始凸显。这些年轻人心里的苦闷与焦灼也在烈日下逐渐升温。
德泽大坝作为滇中调水的龙头工程，其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整个调水工程的寿命。而混凝土面板是整个德泽大坝的生命线、防震线和防渗线。据项目技术总工成小东介绍，面板浇筑前，先铺设了一层沥青，将面板与垫层分离，防止坝体沉降引发面板错位、拉裂。
“过程中，要严格控制砂料、混凝土质量，还要根据当地气候早晚温度低、中午温度高的特点进行适度的调整。只有这样，才能使混凝土面板不出纰漏。”万基雄对这方面颇为了解。
混凝土面板堆石坝的另一技术难题，就是主堆石区的碾压。建工采用的是目前国内功率较大的32吨自行式振动碾，这种机械设备具有作用深度大、密实度均匀的特点。最终检测结果是，大坝石料孔隙率不超过18%，最小值达14%，符合设计要求。
最为关键的施工环节除混凝土面板外，如何将填筑所需的石料从料场运到大坝上，又是一个影响大坝填筑的重要因素。大坝填筑受天气影响很大，一旦下雨，道路泥泞不堪，各种车辆便不能运输堆石料。
为了完成任务，建工用了170多辆运输车，每车2人，24小时不停运输。另外还投入挖掘机25台，破碎锤7台，推土机5台，振动碾5台，装载机6台。在机械设备的投入上，可谓规模空前。同时，项目部加强道路养护，对泥泞难行的道路铺设面层，保持路面平整。
然而，大坝的问题可以用技术解决，筑坝人的苦闷却只有用时间来解决。
“正是因为工期一直很紧，休假的时间几乎没有，五一也只放了半天假。”万基雄眼睛眯成一条缝，黝黑的皮肤上微微能看出晒斑。他说话略微羞涩，但语气平和。
在接受采访的几人中，生于1989年的陈伟是唯一的外省人。他来自湖北赤壁，一个无数次出现在影视作品中的城市。
“一年只回一次家，就是过年，挺想家的。”陈伟话不多，但每每说话都笑意盈盈，一脸憨厚。被问到“有没有女朋友”时，脸一下红了。
后来才知道，通过一次集团内部的联谊，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却一直还没有机会跟人家认识。饭桌上，在众人玩笑撺掇下，陈伟答应“有机会给她打个电话约出来吃饭”。
有这种困惑的，在建工不止陈伟一个。万基雄在学校里谈了个女朋友，也因他长期驻守大坝，三年里，两人经常不得见面。爱情甜蜜，思念却是苦涩的。
“现在长期分隔两地，还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万基雄低下头去，咧嘴笑了笑，又抬起头来说，“也许后面工作有调整，情况会转变吧。”
洪水袭来的生死关头
2010年夏，连降暴雨之后的牛栏江水位大涨，汹涌的洪峰给工人们带来了一场惊险的遭遇。
2009年9月16日，大坝建设第二阶段重头戏上演——左右岸趾板边坡开挖。年仅18岁的李培刚开始亲密接触大坝。
小平头，小眼睛，1.66米的个儿，古铜色的皮肤，眼神里有一股子单纯的劲儿。李培刚一来，就做起了安全管理员。刚到项目部，“有一次，宣传部的老六来工地上拍照，没戴安全帽。”作为安全负责人，李培刚不认识老六，只想赶紧制止。“不要拍了！这里不允许拍照！信不信我把你相机砸了？”他粗暴无礼地把老六赶了出去。
事后，老六跟项目办公室主任说：“这小孩哪来的？居然敢喷我！”
2010年6月25日，曲靖市马龙县城及多个乡镇遭遇百年不遇的洪灾。牛栏江上游连降特大暴雨，处于汛期的德泽水库大坝工程不得不停止施工。由于先前项目部已经接到通知，被告知次日会有一股洪峰从牛栏江上游而来，经过正在施工的德泽水库工地，项目部便布置了安全人员值班巡防。
6月27日下午6点半左右，李培刚蹲在项目部基地面前的牛栏江边，查看水位上涨的情况。突然，他发现水位陡涨，来势汹汹，十几分钟时间，水位一下子升高了近3米。“赶快通知！”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项目部立即组织人员往大坝方向赶，李培刚扯开车门，跳进了越野车里。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十分危急，因为那里还有两个较小的基地，住着部分工人和管理人员。
“他们也是刚刚吃完晚饭，有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躺在床上休息，看到猛涨的洪水，很多人边跑边叫，往山坡上跑。由于水涨得太快，而且两栋活动板房所在地势较低，水就像追着人在跑。有的人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跑了。”李培刚现在说起来，仍心有余悸。
安全员驾车从项目部基地赶到大坝时，所有人都在疯跑。一幢活动板房被汹涌而来的洪峰连根拔起，李培刚回忆道，“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凶猛的洪水，走路时脚都是抖的”。
物资、房屋、树木，在洪水中飘飘荡荡，另一栋活动板房只剩屋顶露出水面。“后面还有没有人啊？”尽管恐惧溢满全身，李培刚还在追问其他人。
“没有了，都跑出来了！”人们拼着命往上跑，甩下句话，跑没了影儿。
几位施工员初步查看了一下现场情况，准备离开。车开出10多米，李培刚转念，下车，又往回走了200多米，顺着树枝下了一个山坡。他意外发现，3个赤膊的30岁上下的劳务工正往洪水中走。其中一个已离岸数米，洪水直抵下巴，另外两个也被洪水漫过半身。广阔的水面上，三个人蚂蚁一样地缓慢移动着。
“你们在干什么，赶快折回来！”李培刚急呼怒喊着。
“他们以为水不急，想游回那栋还没被冲毁的活动板房里面去取东西。”李培刚说，“怎么可以拿命来试？”
李培刚刚把他们喊回岸上，湍急的洪峰就将摇摆的活动板房席卷而去。看着这一幕，三个劳务工瘫坐在地上。
没过多久，同事开着救援车赶到。看到救援车，李培刚才发现，自己两只小腿都是软的。“可能是因为只有我自己在，我必须承担起救人的责任，容不得多想，其实心里怕得都快昏死过去了。”
据项目部和施工队统计，洪水直接造成了上千万元的损失。
洪水过后的第三天，李培刚拉着吉坤和万基雄两位兄长坐在大坝上喝酒、畅聊。
“真不知道，如果运气差一点，还有没有机会坐在这里了。”李培刚看着远处微弱的灯火，由衷感慨。
夜晚的大坝上，三个年轻人，借着酒劲，互抒胸臆。白色照明灯很亮地照着他们的脸，一阵凉意袭来，三人不约而同裹了裹敞开的外衣。
尾声
2012年11月15日，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德泽水库枢纽项目全面完工。
据工程负责人介绍，水库自9月18日第一次下闸蓄水后，水库各项功能运转正常，经过几周蓄水，达到1725米高程。为满足2012年底水库蓄水量达到向滇池补水的要求，自2012年11月1日起，水库从1725米水位蓄水至近日的1738米，逐步蓄水至设计要求水位1752米。为满足大坝沉降时间要求，水库将维持1752米到2013年5月底。
大坝建成后，在前20年内，向滇池补水每年不少于6亿立方米。到2018年，滇池水环境将明显改善，2020年将得到根本好转，2030年滇池流域水环境质量基本达到功能要求，做到保障城镇及农村居民饮水安全。
这对建工人来说，是造福于民的好结果。而对这群80后年轻人来说，是一种青春的奉献。（实习记者 沈莲莲 首席记者 曹晨枫）
